标题链接:湛江有顶“草帽子”
湛江的蒲织品草帽子,造型颇类西方人的大礼帽,浑圆的穹顶,微微翘起的帽沿,就像一只陶碗扣在大碟子上,戴上去通风透气而且轻便,是南方人野外劳作理想的防晒工具。
夏天的南方,骄阳似火,当中午的阳光直射楼顶,顶层住户简直就是在蒸笼里受罪。不少住户为了解决这个苦恼的问题而绞尽脑汁,搞个防晒网啦,砌道隔热层啦,或者搭个竹棚种瓜种葡萄什么的,但效果甚微,而且多台风和常在烈日暴晒下的南方天气,维护不容易,反而多添了麻烦,无可奈何,只有望“阳”兴叹。但无奈中毕竟煎熬难受呀,假如像人一样能有一顶草帽子,往楼顶一扣就一劳永逸,清清爽爽地度过夏天,那该多好呀!其实,这事就有人想到了。他就是岭南师范学院教授,一个专门研究给楼房戴草帽子的专家——刘金祥。
刘教授是搞草业研究的。他曾开玩笑地说:“牛是我的本命年,牛爱吃草,草也就是我的本命。”当年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为了解决绿化问题而请了一批当地的专家去种草,企图把一片不毛之地打造出可爱的绿洲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人眼里,草是最贱生的植物。可在这大戈壁滩上的盐碱干旱地带要让那草儿离离生长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当地的专家们到了那里,按照常识,先筛选好耐干旱、耐寒冷的草种,再通过换表土和悉心栽培,果然一试成功,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来。可高兴没几天,地表下面的盐碱慢慢被土壤的毛细管吸吮上来,新换上的土壤又盐碱化了,小草依然一片片枯黄而萎地。
当地的专家没办法了,国家就从中科院等一些科研单位调来一批科技人员,正在中科院工作的刘金祥就是其中的一个。
刘金祥曾经在宁夏盐池县种植牧草和做过青贮饲料,他知道什么土壤该用什么办法对付。当他详细了解了情况后,再经过一番调查研究,于是提出埋膜栽种的方案。办法并不复杂,先把表层的盐碱土挖掉30厘米,铺上了塑料簿膜然后埋上新土再在上面种草。这办法果然行,要把成果描写得诗意一点,不妨用几句古诗来形容。第一年,“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第二年,“嫩绿柔香远更浓,春来无处不茸茸”;第三年,“色嫩似将蓝汁染,叶齐如把剪刀裁”。刘教授说,道理很简单,靠的就是埋下的那张薄膜,像楼层天花板的隔离作用,阻断了地下盐碱的通道,保护了小草免再受攻击。他说科学上很多道理很简单,就是由于想不到而成了难题。
在酒泉度过的两年,可以说是刘金祥人生中难以忘怀的日子。他的“埋膜草坪”技术得到了推广,看着荒漠一步步变成绿洲,北国江南,生机盎然,他不无自豪地说:“当年的日子虽然很艰苦,但再多的付出也是值得的呀!”是的,当一个人能为社会、为国家作出点贡献,就是一个炎黄子孙良知的满足,能不欣慰吗?
2001年刘金祥被招聘到湛江来,在岭南师范学院任教。学以致用是每一个科技工作者的人生指向。他这个“草本命”到了湛江,不用说就总是想着找个草课题来发挥发挥。
草的研究无非两大类,一是经济价值的牧草,二是环保价值的生态观赏草。但在湛江,这里既不需要放养畜群的大牧场,那环保草源也有的是。在这雨水充沛、阳光充足的红土地上,你今天丢荒了它,它明天就给你长出草来。环保草坪嘛,你要搞个什么花样,随便移来一种草皮,也不劳你多操心,浇上几天水,它就顺心顺意地给你长了。这草贱生得也真有点令人讨厌。刘教授到了湛江也的确苦闷了一阵子,可不久他就被南方的“热苦恼”激发出灵感来——建筑物顶层绿化,给楼房戴“草帽子”。
据统计,我国屋顶面积大约为一座城市面积的20%~25%,被称为城市建筑的“第五立面”。楼房顶层绿化可以使城市增绿增美,还有益于促进碳中和,缓解城市“热岛效应”和改善空气质量。这是一个重大的生态课题,一个大有作为的空间呀!
好家伙,可当他深入调查了解,苦恼又来了。这是早已有人想过的问题,只是楼顶植草必须满足三个条件才有推广的意义。一是持久的耐旱、耐高温、抗逆性强,无须浇水施肥也能持续生长;二是根系浅,基质轻,能为楼板承重接受又不会对楼板结构产生破坏等次生灾害甚至有保护作用;三是无维护、低成本、便管理。好吧,科技是干啥的,不就是用科学的办法来改造自然吗?于是他就带着这三条标尺来寻找合适的草源再加以培育改造。
是老天爷的有意成全还是有备者事多成,当他看到赤坎区大兴街77号屋顶长有一种草,能靠着瓦片上薄薄的积尘生长,他欢喜若狂,预感到这主儿一定是个强悍的家伙,于是迫不及待的采集回来,经过培育、筛选、改造,一晃就是六年。这一段日子,冬天寒风里,夏天烈日中,霜冻不眠夜,淫雨秋凉天,刘金祥几乎是和那棵草儿捆在一起。
一座3000多平方米的教学楼楼顶,一畦一畦地铺着植草,绿茵茵,碧茸茸的分外可爱。刘教授对我说,这种铺地锦竹草,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属鸭跖草科锦竹类。他随便翻开一张草皮:“看,它的根系多浅多密?这草皮在这楼顶已经生长八年了,从未给它们浇过水施过肥,也没有修剪过,可以说完全是原生态。”他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在草皮覆盖处抹一下,只见楼板光亮如故。他接着说:“这铺地锦竹草好就好在生命力强,连续干旱210天复水后依然可以恢复生长,在自然生长状态超过10年无需人工管理措施。刚栽种,遇上了2015年17级‘彩虹’台风,而它却安然无恙……”听着听着,我不免好奇地蹲下捧起一块草皮仔细端详,那柔柔的肉茎,厚厚的长卵形小叶片,青青翠翠地泛着蜡光,有着一种顺从依人的感觉。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如此娇柔的身躯竟然有着那么强大的生命力。看着蹲在身旁的刘教授,胖胖的娃娃脸,嘴边永远挂着笑容,一派儒雅的书生气质,谁又会想象到他一辈子是和草摸爬滚打在一起的汉子?
人们常说的一句话“腹有书诗气自华”,我套一句,“胸有抱负志自强”。他从大西北南下湛江,千里风霜,几度明月,心之所想,眼之所及,一把草儿捏在手里一刻也没有放松,这何尝不是自信自强的表现。
还是2002年,当他调研走进吴川,无意中在鉴江下游的冲积平原上发现了我国唯一大面积天然香根草群落。这可是一种具有多经济性能和最理想的一种水土保持植物呀!其茎叶是造纸、工艺编织品的好原料,也可用作畜禽的饲草。自1986年以来,香根草已被100多个国家推广应用,被称为“神奇牧草”。出于一个科技工作者的责任感,他立即建议当地政府设立香根草保护区,因为无论是环保价值、经济价值还是研究价值,天然香根草都可以跟红树林媲美。他说:“作为一名科技工作者,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为当地的发展提供智力支持,不管决策者采纳与否,都要为当地的发展发出自己的光和热。”他不是那种讲一套做一套的人,我看过他多次对当地政府提出的建议和调查报告,如《关于湛江在主要气候带中的中心枢纽作用》、《将湛江打造成“国家级海洋生态公园”的建议》、《解决雷州半岛旱情的一种有效办法——加强“雨养农业”推广应用的建议》……哪一项不是当地的经济、民生重大课题。
这是一个天高气爽的秋天。南国清秋,太阳还有点灼热。我站在楼顶上,望着那高低错落的楼群,心想,当刘教授打造的这顶草帽子普遍推广,幢幢楼顶都戴上一顶草帽子,人们除了享受炎夏的清凉外,那一片片碧翠的空间,又是怎样一道壮丽迷人的景观呀!据国际生态与环境组织调查研究显示,城市最佳绿化环境为人均60平方米。联合国对城市规划要求的人均绿化面积为30~40平方米。而我国2019年的统计显示,人均公园绿地面积仅14.4平方米。在这种情况下,这顶楼房“草帽子”就更显得重要和迫切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换过来这青帽绿帽也就是珠帽宝帽了。
刘金祥团队申报的楼顶绿化草坪已获得专利26项,其中3个发明专利,填补了楼顶绿化26个技术空白。目前,他们团队已在湛江推广种植屋顶草坪1万多平方米。
这时,斜阳艳红,刘教授长长的身影早已越出了楼顶的空间伸向遥远的地方,娃娃脸上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更显得淡定从容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