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师的蝉,最是聒噪。
四月刚刚离开,五月便携带着炎热的暑气热腾腾地来到了。午后,带着未睡醒的倦意穿过篮球场,阳光像一个不知节俭的少妇,挥霍了整地的金黄。太阳俨然像一台桑拿房里马力十足的发热器,青翠的绿树都被蒸出丝丝白气。在这一片令人眩晕的炎热中,蝉却隐匿在浓密的绿荫后,像千万把毫无节奏地被拉扯着乐弦的大提琴,发出令人烦躁的乐音。
确实,那些隐匿在树荫中的蝉鸣,如同回旋在耳边的聒噪,实在让人有些厌烦。即使小时候曾阅读过关于蝉的一篇散文,“知道吗?它等了17年,才等到一个夏天。就只有这个夏天,它从泥土中出来,从幼虫成长过来。等秋风一吹,它的生命就完结了”所表现出蝉为了生命的延续,好好活着的崇高的生命意识也没有让我“宽恕那烦人聒聒”。
这一天傍晚,天边浮起的晚霞把白昼放肆的阳光收敛在一片暗紫色的微光中。我拿着画板,赶在去往教二的路上。忽然天空毫无先兆地落下几滴小雨点,我停住了脚步,抬头望了一望天空。雨点越下越急,水泥地被一点点地润湿。我连忙从书包里抽出伞,撑开一个小小的晴朗的空间。
经过篮球场与运动场相隔的小路,在雨点敲打树梢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中,混杂着与白天依旧的蝉鸣。那些聒噪得让人心烦的蝉鸣,像被温柔的雨水润湿一般,声音中竟有了那么一丝沙哑与温柔。我愣了一愣,路人静静地走着,似乎大家的心都柔化在这一片细雨微风中,步伐是那么柔缓,连谈笑都是那么温柔,像在耳边的低声窃语。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听见这与众不同的蝉鸣。怕是只有我,才会驻步仰望,浓密的绿荫下,那些看不见的夏蝉。蝉鸣,也许依旧,但听的人心情不同。燥热的烈日伴随着燥热的心,耳边因此容不了那些欢叫的蝉鸣。然而现在,撑着伞,在一片细雨朦胧中,残阳斜照,那一阵阵嘶哑的蝉鸣,有那么一刹那的伤感与温柔。
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闻蝉》:“一雨一番晴,山林冷落青。莫侵残日噪,正在异乡听。”初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并没什么感觉。也许是因为那烈日下的蝉鸣,让我实在无法联想到“莫侵残日噪,正在异乡听”的意境。此刻,在微雨下闻蝉,确实有那么一丝山林冷落的感觉。诗人怕也是在这么一个落寞的黄昏,在那么温柔伤情的微雨下,一个人听着山林里传来的一阵阵的蝉鸣。诗人是多情的诗人,可能他此刻也是愁绪满怀,可能他此刻也是思绪万千,那些纷乱的蝉鸣如同纷乱的心,一声声透着苍凉!
岭师的蝉鸣,最是聒噪。这样觉得的人,应该没有听过那微雨下的鸣蝉吧!等到那微雨天,一个人撑着伞,静静地走在校道上,侧耳倾听那隐匿在树荫后的阵阵蝉鸣,确实有着一点点苍凉的诗意。